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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袭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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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深沉,繁星满天。

    不同于北境旷寥寂静的夜晚,临曲巷的夜是充满了人味的,每隔一个时辰,就有一手拿着锣,一手拿着梆的更夫,边敲打边喊话,夏天是“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到了冬天就成了“天寒地冻,保暖添衣”。

    即便在每个时辰的间隙,巷子也绝不寂静,常常能听到狗叫声,呼噜声,以及两口子吵架的声音。

    周衍睡得不能算安稳,早年入山打猎的经历,让他即便是躺在床上,也时刻留心着周围的风吹草动,即便是现在过上了当初心心念念的神仙日子,依旧改不了这种习惯。

    此刻的临曲巷格外寂静。

    本应该是呼呼大睡之际,周衍却慢慢睁开了眼睛。

    这份安静有些不正常,仿佛有人用幕布笼罩了这一片小天地,将所有的声响都隔绝了一般。

    周衍绷紧了身体,依旧保持着持续而稳定的呼吸。

    就在此时,窗外传来砰的一声巨响,一把绿色的长剑如同划过水面般轻而易举地透过了坚硬的木制窗棂,向躺在床上的少年直直刺去。

    周衍瞳孔骤然收缩,直接从床上滚了下去,那把长剑此时便插在枕头处,剑柄不断颤抖着。

    少年被惊出一身冷汗,假如再慢上一分,被刺穿的,就不是枕头,而是自己的头颅了。

    “哦?倒是有两下子。”

    隐匿在黑暗中的猎手此刻终于露出了獠牙。

    周衍向窗外望去,墙头不知何时蹲着一个面容瘦削的黑衣男子,在并不明亮的月光下,露出一张僵硬的笑脸。

    “这一剑,还能接住吗?”

    男子舔了舔嘴唇,原本陷入床板寸余的飞剑发出了一声低沉的鸣声,陡然飞起,如蛇信一般摇曳不定,在空气中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向少年的头颅再次刺去。

    周衍用脚勾起一张板凳,向上挑起,正好挡在飞剑的运行轨迹之前。

    散发着幽绿光芒的飞剑,在将厚重的凳面斩成两半后,腾腾杀气,丝毫未减。

    但这不到半息的迟滞,终于让周衍有了换气的机会。

    他并未如那黑衣男子预想的那般后退,而是迎剑而上,在胸口即将触及剑尖时,一个诡异的扭转,堪堪避过锋芒。

    少年落地之后,直接破窗而出,向那蹲在墙头的男子冲去。

    黑衣男子的眼中露出一丝吃惊,但很快就将这份惊讶掩藏了下去,露出了一个玩味的笑容。

    不妙。

    尖锐的破空声响起,周衍强行止住前进之势,一个侧身,可终究是慢了半拍,那骤然加速的绿色飞剑已经擦过了他的肩膀,在飙出血花的同时迅速回身,挡在了那个中年人面前,不住发出嗡嗡的声音。

    黑衣男子看着一只手臂血流如注却依然一声不吭的少年,开口问道:“小家伙,你知道我是谁?”

    青剑郎商同契,第四境坐照境修士,早年间与同伴进入一处仙家洞府,得到一把名为青露的幽绿飞剑,可杀同境修士,多少次仇家的围剿,都被他仗着飞剑之利,逃了出去。

    这些本该秘而不宣的事迹,都被记载在少年从阁中带出来的档案之中。

    可最有价值的还是以朱红笔墨写下的那句。

    体魄孱弱,近身可杀之。

    苏方醒偶有一日瞥见周衍在翻看这部由阁中死士搜罗编纂的档案,随口便问了一句。

    少年只是回答道:“以后出门在外,遇到了上面的人物,好脾气的可以上去打个招呼,要是是什么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那就能跑多远跑多远。”

    苏方醒问道:“跑不掉呢?”

    少年摇头笑道:“那也不能束手待毙,万一能活呢?”

    没想到一语成谶。

    有着青剑郎外号的商同契,见周衍没有回答,自顾自地说道:“既然没有跑,而是来擒贼先擒王,想必是认识我的,你们这些大门大派的弟子就是好,法财侣地一样不缺,哪像我这种一届散修,早年间伤了根基.......”

    商同契说着说着,眉间涌起难以掩饰的怨恨,面色也随之愈发狰狞。

    那柄名为青露的飞剑,似乎感受到了主人沸腾的杀意,发出一声尖啸,破空而去。

    院子极小,可供辗转腾挪的余地也极其有限。

    即便周衍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躲闪,飞剑的每一次掠过,都会带出一朵灿烂的血花。

    商同契无来由得有些烦躁,他并非不想一击致命,在京都停留得越久,遮掩一身气机的手段便越有可能暴露,若是引来了坐镇此处的大修士,即便是四境,也是个死字。

    可即便是这般一边倒的情况下,那少年却依旧紧紧护住了自己的要害,让飞剑无法趁虚而入。

    要怪只怪自己现在只有三境实力,否则杀这个有些粗浅功夫的少年,不过一剑的事。

    商同契沉声说道:“小家伙,我本来不想杀你,可是你似乎惹上了了不得的仇家啊,不仅有遮掩这方天地探查的手段,更开出了让人拒绝不了的价格,你仔细想想,是谁想杀你?”

    开口的同时,他依旧紧紧盯着周衍,只要这少年心神有一丝放松,便可以将之格杀当场,去领那让任何中三境修士都要眼红无比的赏金。

    周衍沉默不语,又是以一道寸长伤口的代价,险之又险的避过一剑,低头前冲。

    数步之遥,一拳敲下。

    那只拳头离商同契的头颅数寸时,少年却悬在了空中。

    有一只枯瘦的右手,扼住了他的脖子。

    商同契嘴角翘起:“对了,忘了告诉你,那个有钱的雇主,是付了定金的。”

    右指逐渐收紧,商同契深吸了一口气,愈发享受那种生命在手上流失的感觉。

    已经有多少年没有感受过这种整副身躯都充满力量的感觉了?

    他心情大好,甚至想凑近去看少年脸上的惊恐与绝望。

    但那被扼住喉咙的少年除了面色发紫外没有任何表情,甚至还费力地举起了一只手,狠狠攥紧。

    明月砂。

    浓得化不开的夜色中突然亮起一道强烈的光芒,如此两极交加的强烈刺激下,人很快就会出现短暂的失明。

    就在这个间隙,周衍一头撞向商同契的脑袋。

    砰然一声巨响,吃痛之下,商同契松开了握紧少年脖颈的手,飞向少年心口的青露飞剑亦摇摇欲坠,如没头的苍蝇一般,当啷一声落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