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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惊天大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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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栋西式的古旧小楼内,时间仿佛静止了片刻,杨度说完这句“大清朝出了一件让举国上下颜面丧尽的事情来。”之后,没有急着往下说,而是把脸朝向了窗外,王兴会、杨曦和卢德铭看着他凝重的表情,凭着肚子里的知识储备,极力地搜寻着往前数三十年甚至五十年间发生的大事,几只鸟雀在樟枝上扑腾,搅动了树叶间倾斜进来的光束。

    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在大厅内一字一句地念起:“光绪二十八年,西历一九零二年,老夫受福建厦门汀州县聘入督府掌司奏章,纂修《汀州县续志》,那一年,在厦门英租界内,发生了一起离奇的大案。老夫秉笔记载史志,自然得据实编入,怎奈上峰数次删减,我终于还是没有能写入史册。”

    除了一众耄耋早已经知闻外,大厅内其余人一齐向那声音望去,认得是那名自称是汪兆镛的矮老头。

    杨度转过身来,说道:“不错,这宗大案发生于光绪二十八年,但起因却在七年之前,千古奇冤,奇耻大辱,耗时日久,竟无人做主,以致才有了这宗至今悬而未决的疑案,清廷腐朽入骨,于各处已显端倪,删减史志,又有何用处?唉,当事者死有余辜,但我们却自始至终不知道,此案到底是不是南浦先生所为。”

    汪兆镛把话又接过去,摇头慢慢地说道:“冤孽啊冤孽,那一年,租界内一位洋人死于非命。这位洋人不是别人,正是皇帝请来中华推行洋务运动的英国使臣托马斯。”

    “坊间传言,那位托马斯正是死于南浦先生之手,然后直到今日,我们几位挚友,也没人能亲口问一问,托马斯到底是不是南浦先生所杀!”

    “我因为职责所在,又因为和南浦先生早已经交厚,对于此事的来龙去脉,仔细查访,力求没有纰漏。原来这位托马斯受英国派遣,于光绪二十一年出使中华,远渡重洋而来,在中国待的日子一长,妻子又不在身边,自然就生出花花肠子来。这一年冬月,适逢西方万圣节,托马斯给厦门汀州县衙去函联谊,说是要在租界公馆内举办英中两国交谊舞会,沟通华洋感情,邀请县衙官长眷属参加。”

    “当时洋务推行正是时髦的时候,前来送信的门吏,说明了是跳交谊舞。县令见说也不以为意,便和夫人说了。夫人是一个爱赶时髦的摩登女郎,便邀请了几位官家太太小姐一起前往赴会。谁料到酒过三巡之后,洋鬼子兽性大发,又肆无忌惮,竟然锁了大门,将几位官太太就在舞池中奸污,并且将其中一名官家千金**致死。”

    “次日深夜几名官太太奄奄一息回来。那县令夫人颇有几分姿色,自然没能幸免。县令一问之下,手足冰冷,气得浑身发颤,不能言语。第二天县里几位师爷、县吏更是炸开了锅,他们夫人都曾经参与那次晚会,但苦于洋人势大,也不能立即到租界内抓人,县令于是上书府尹。府尹见书上有七八名官员的联名诉状,牵连甚大,又赶紧将案情上报到刑部,一想,觉得此事不妥,又送了一份案呈提交到吏部,请吏部尚书做主。”

    “不料此事后来,竟被吏部压下,说事关洋务,事情闹大必定影响两国邦交,宜请礼部和英国进行交涉,而礼部给英国大使交涉,最终只得了一份,因中西礼仪有别,产生误会,并表示歉意的回书。”

    “这几名官家太太当中,就有南浦先生的爱侣,道希先生的师妹,南浦先生当时正好在厦门任职,其实以南浦先生当日的身份,远不致于屈居一县吏的职务。光绪帝将其安插在厦门,是另有所谋,当时海外倭寇横行,东南岛国,几次上表求援,南浦先生这时秘赴厦门,自然是身系着重大的任务。”

    “也是南浦先生耽于国事,自然而然地就冷落了他的那位夫人,他夫人原指望南浦先生只在国子监领一份清闲的职务,安享流年,却没有料到南浦先生胸怀大志,东奔西走。两人聚少离多,她对南浦先生的情分,早已不比往日。”

    “南浦先生曾出洋游历好几个国家,他曾经对我说过,化外诸国,你别看美利坚、英吉利、法兰西等国现在日渐强大,以文明自居,那其实是人少物多,又恃强凌弱四处掠夺所致,武力虽强,但文明不盛。洋人表面上谦谦君子,但实际上却是衣冠禽兽、狼子野心,他日必被我中华反超,但是东瀛日本,沾我中华五千年文明,武力也盛,久后必为大患!”

    “南浦先生早有此定论,要是他知道当日托马斯有信到县衙联谊,兴许也会阻止他夫人前去赴约,但世间的事情,却偏偏有那么失之万一,令人惋惜。南浦先生忧心国事,又是秘密而来,他哪里会去理会这样玩乐的事情,他压根不知道英国使臣有过联谊的信函到县衙。而他那位夫人,旅居天南,正整日里感到无聊厌烦,那县令夫人一邀之下,南浦先生的夫人马上欣然同往。”

    “大家联名上书后,日等夜等,没有等来刑部和吏部的片言答复,只等来礼部一封兹事体大,易影响邦交,已经责成英使致歉的信函。”

    “几名县吏一看没有上级做主,心气早就软了下去。几名官太太甚是开始否认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说是兴许只是喝醉了之后舞蹈交谊之间偶有肢体接触,并无侵犯,到最后竟然慢慢不愿意提及此事。而只有南浦先生,事情发生后,他心胆俱碎,一来深深自责没有保护好爱侣,二来发誓要雪尽耻辱。”

    “南浦先生因为是受光绪秘令前来厦门,因此联名诉状中不便留名,他火速回到京城,先找光绪皇帝告知此事。光绪帝闻之也是大为震惊,随即着礼部知会英国,并着刑部派人即刻前往厦门,准备缉拿凶犯。南浦先生仍不放心,亲自去刑部和礼部督办。”

    “谁料到前往厦门的人走到半路便即回返,一问之下,说是奉了太后的执意,暂缓执行。南浦先生如何咽得下这口气,他朝堂之上,几次奏明原委,无奈慈禧太后只是不允。

    竟说此事已经过去月余,你又无人证物证,无法追究,南蒲先生一再上诉,竟被当朝斥责不顾大局、不识体统、有辱国体,后来竟被打入大牢,判了斩监候。”

    卢德铭早已经听得火冒三丈,暴跳如雷,虽然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但洋人奸污官家眷属却逍遥法外,反而将受害人打入大牢。这事听起来,实在令人气不打一处来。赖大勺以及在场的几个工人早已经轮番骂洋鬼子的娘不下几十遍,兀自把桌子拍地震天价响。

    王兴会虽然这次是向刘南浦寻仇而来,但听他贵为大官,也遭此大辱,不禁也恻隐起来。

    杨曦心思更加细腻,突然摇头说道:“我有一事不解。刘南浦贵为清廷的要职,又肩负着光绪皇帝的秘密任务,朝廷就算是再糊涂,也不至于将刘南浦将军杀害啊。”

    杨度阴恻恻一声咳嗽,冷笑道:“当中的隐情,你们晚辈岂能知晓?我一细说出来,你等自然会明白,只是,唉,狗日的朝廷,妈拉个巴子的,杀人诛心,却往死里坑害了我这一位好兄长,好大哥。”

    “南浦先生入狱之后,忧心如焚。他夫人后来疯疯癫癫走散,下落不明。而南浦先生却深陷监牢,不能相救,他只盼望旧日一众朋友或光绪皇帝会设法前来相救。但他却想不到,光绪帝虽有心保他,却下不了决心因此和洋人结怨。光绪皇帝一心推起洋务运动,国家诸多事宜,当时都要仰仗英法等国,因此他只是表面上责承刑部前往缉拿,实际上也未敢有更进一步的举动。光绪帝只盼南蒲先生久而久之,慢慢放下怨气,此事不了了之,他为了安抚南浦先生,还命我早已写下圣命,要在第二年加封南浦先生为文渊阁协办大学士。只是后来太后当廷震怒,南浦先生入狱,钦点加封的事,这才搁下。”

    “而昔日淮军中的其他同僚,和他交好的有聂士成、刘铭传等人身居高位。湘军中就更甚,南浦先生出生桐城派,湘军中自曾国藩、李鸿章、左宗棠以下都曾受桐城学派影响,南方湘军中,大家守望相助,多是南浦先生旧识,在座的盛大人、辜鸿铭老爷子,还有辜老的老东家张之洞、道希先生,汪兆镛先生,都是南浦先生的故交,我们当中,一部分人有心相救,却有一部分人有心落井下石。”

    “当年湘军势力壮大之时,汉人将领中颇有人暗自谋划代清廷自立的想法,而且当时之势,湘军攻占太平军后,经营江南半壁江山已经有十多年,论财力江南富硕,论武力清廷八旗子弟哪里能比得上湘军骁勇,更有外交上李鸿章等人也威望极大,当时完全有自立的可能。”

    “李鸿章、左宗棠、曾国藩这三员巨头,表面上对慈禧和清廷都是服服帖帖,但私下里难免会有拥兵自重、沾沾自喜之心,只不过都在观望。若是一方贸然称帝,必惹其他几方群起而公之,因此一面虚与委蛇,一面按兵观望。”

    “他们这一番想法,岂能逃得出慈禧妖后的眼睛?……太平军崛起之时,慈禧无兵可用,只得坐视汉人军团势力扩大,太平军消灭以后,慈禧当即责令曾国藩,令手下士兵搜刮三日,准许解甲归田,他这一招实在是恨。湘军中士兵当时并不是朝廷亲兵,只是临时招募的汉人绿营兵勇,他们当兵打战,就为钱财而来,这道指令一下,曾国藩手下的士兵欢天喜地地满载着从天京抢来的黄金白银回湖南老家去了,这样一来,曾国藩兵势骤解。”

    “紧接着,慈禧架空了光绪皇帝,将洋务派打压下去,这是第二步,那么将南浦先生打入死牢,就是她的第三步。”

    “不错,就像刚才这位女娃娃所言,当时的情形,就算慈禧不为南浦先生做主,也完全用不着将一位朝廷重臣打入死牢。……当时在江南一带,各级的官员基本上都是湘军的军阀。他们没有多少的知识,凭着军功担任各级地方要职,官员之间相互扶持,相互维护,清廷势力难以插足,慈禧早就想寻找一个机会打压湘军在南方的势力。而南浦先生多次在朝廷之上犯颜直柬,这正好是一个最好的契机。”

    “南浦先生入狱后,我们几位都曾经分别上书。嘿嘿,果然不出这妖后所料,湘军已经被分散得支离破碎,再也无法联名上诉,翻不起什么浪来。慈禧当即以附逆的罪名,逐个解除了我等职务。盛宣怀大人当年身局邮传大臣高位,参议内阁也未能幸免。”

    “这位道希先生眼见不免,远避日本,也是这些年才回到家乡。当时半年下来,我南方共摘除了大小一百多官员的顶戴花翎。唉,这劳什子朝廷已经无可救药,枉费我们一番心思扶持,我们做不做官,又有什么要紧,只是可惜了南浦先生……”

    杨度看了看那名叫邓海山精悍老头,邓海山点点头,随即站起来,把事情接着往下说:“南浦先生监侯期满,这一年秋后便要问斩,”他从怀里摸出一张黄纸来,举着朝大家环顾一周,说:“这是光绪二十二年刑部会同大理寺、都察院判决刘南浦先生斩立决的判决书。唉,当日将这份问斩书送到南浦先生前面的,就是小老儿我了。”

    “当年老夫家贫,为贪得银俩,在菜市口当了一名刽子手。我们做刽子手的,历来有个传统,就是杀人不能过百。要是过了百,必然有损阴德,但入了这一行,却也不能中途畏惧,为的是一旦畏惧,被我们砍头的鬼魂便要找上门来,也必然带来祸患。因此,必须砍满九九之数,杀气才能镇得住阴魂,杀满九九之数,刽子手就会改行。这是祖祖辈辈的规矩,没有人敢违背。南浦先生就是小老儿的九九之数,因此,我对这件事可谓念念不忘。”

    辜鸿铭突然插话:“奇怪的是南浦先生并没有在那一次中死去,问斩后的半月后,南浦先生突然有一天逃到了老夫舍下。我惊奇之下连忙相问。南浦先生不答,只是问起他妻子的下落。我据实相告,说道这一年中,我虽然也设法代他打探寻找,但人海茫茫,我派出去的人如同大海捞针,都是一无所获。案发之前,南蒲先生的夫人已经有身孕在身,此刻算下来若他尚在已有一岁的年纪。南浦先生二话不说,在我这里取了一些盘缠带在身上,便及展开了遥遥无期的寻妻的历程。”

    邓海山摇头叹气一笑,说道:“此事说出来你们或许不信,不错,我没有亲手杀死南浦先生。南浦先生当真是上达天机,有鬼神难测之术,他等不来同僚相救,自知外援无望,但他却不甘就此认命,他心灰意冷之后,便开始琢磨自救。行刑当日,他终究靠着用重金贿赂一名狱卒,在临刑的前一天逃出生天!”

    “不错,那名狱卒就是我。我生性贪财,当日南浦先生竟然给我说了一个惊天的大秘密,这个秘密就是有关石达开宝藏的秘密。”

    “本来我也不信,但是那一天的情形,我记得清清楚楚,南浦先生说过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会忘记。有一日慈禧太后亲自到狱中提审要犯,南蒲先生一言不发,慈禧太后离去后,南浦先生竟然问我,有没有看见慈禧头上戴着的那颗夜明珠。”

    “我怎么会不见,当时慈禧一走进来,死囚牢里立即墙壁生辉。我偷偷抬头望去,慈禧太后头上一刻鹅蛋大的宝石,熠熠生辉,一间晦暗死气沉沉的死牢,瞬间照得春意融融。”

    “南浦先生对我说,你出去之后到天桥下前门旅店,找到地字房靠南的最后一间,把床挪开,有一块砖头松动,你去把那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就什么都知道了。”

    “我疑惑不解,好奇心起,便依照他说的去寻找,你们猜我找到什么!一颗和慈禧太后头上的夜明珠一模一样的宝珠!”

    “我当时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回到牢房,支开其他狱卒便问他怎么回事,他说的这一番话,我至今一字没有忘记。

    他告诉我说,那是石达开宝藏里的三颗至高无上的宝贝。当年是洪秀全用来封赏给他手下功劳最大的大臣,杨秀清位居诸王之首,得到一颗;天京事变后,石达开勤王有功,洪秀全为了安抚和笼络石达开,赐给了他第二颗,但他却不知道,其实杨秀清那颗在乱军中为韦昌辉所得,韦昌辉后来又围杀了石达开满门,石达开找他报仇时,韦昌辉曾经以这颗宝石求救,石达开岂会因为这一块小小的宝石就放下灭门之狠,他不知道宝石来历,杀了韦昌辉之后就将宝石交给亲军近侍保管。直到后来洪秀全赏赐,石达开才知道宝珠的珍贵。后来石达开出走,天京陷落,第三颗被曾国藩进献给慈禧太后,就是她帽子上的那一颗,石达开这两颗便从此跟随他远走西南。”

    “南浦先生又对我说:‘你知道吗?我曾经在石达开临死之际奉皇帝之命前去招降他,他的宝藏的秘密都在我这。’

    他说着掀起肚子,我细细看去,是一副秘密麻麻的纹身。他进来之时我早就看见他肚子上纹了密密麻麻的图案,但江湖中人,身上有个纹身并不稀奇,我只以为是寻常的图案,没有想到这时他说道:‘这是藏宝图的一半,你将他用刀割去,只要你设法救我出去,我一定和你一同寻找宝藏,你若将我杀死,剩下一半的藏宝秘密,却只有我一人知道,你若设法救得我性命,我带你找到宝藏,我们两人一人一半。’”

    “当晚我一夜未眠,石达开宝藏早有民间传言,这可是一个人几生几世吃用不完的财宝,我也害怕他骗我,但有宝珠在手里作证,可信度就占了大面!我思来想去一夜,决定铤而走险!就这样,我为利益所熏,最终忍不住相信他,我花了五年的积蓄,连夜买通了一个自愿卖身顶罪的人,偷偷将南浦先生换了下来。”

    大伙听了都感佩不已。辜鸿铭点头说:“原来如此。他逃出后紧接着便四处寻找妻女下落,足足找了两年,他几番到我处来取用盘缠。南浦先生常自悲叹,只要有一天不寻找,他便心如刀割,几乎欲死,但妻女下落不明,他好歹撑着一口气,四处寻找。我也不能苦劝,唯有一应财物,照需支配。

    这一年冬天大雪,南浦先生有半年不曾来,我心中放心不下,担心他出事,但我除了整日里叹息却无能为力,派出几批人打探他的小落都杳无音信,后来我为俗务所扰,要远赴关中公干,这事就这样慢慢地搁了下来。”

    “这日我在华阴县外,竟然巧遇了南浦先生,唉,他已经不成人形,奄奄一息,我赶紧将他救起,一路上好生将养,护送他东出潼关过三门峡,经驻马店、信阳取道南下,我因为害怕南浦先生大病不起会于性命有碍,因此一路上并没有全走官道,而是抄近道赶路,这一天在湖北随州,天色向晚,我们向山村边一个田园里劳作的妇女问路,也是冥冥中自有天意,那妇人开口之际,南浦先生垂死病中惊坐起,他当即听出,那妇人正是他的夫人。”

    “南浦先生惊喜之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周身颤抖,说道:‘夫人,我终于找到你了,终于找到你了!’没有料到他夫人却惊慌失色,痛哭摇头对他凄惨地说道:‘我已经再嫁他人,你何必再来害我?’”

    “南浦先生不解,问道:‘我如何是害你?’那妇人说道:‘当日一事,县衙中十多位官家妇人小姐都被侮辱,只有你一人,不依不饶,告至京城,你可考虑过我的感受,我名节尽毁,家人蒙羞,我几次恳求于你,你不依不饶。你可想到有今天?”

    “南浦先生说道:‘夫人,你说什么?你说什么啊?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什么啊?’那妇人却说:‘你为了什么,你还不是为了你自己?’”

    “南浦先生愣在当地,当夜天空暴雨大作,雷光闪闪,南浦先生站在雨中,眼中布满血丝,神情十分可怖,他说道:‘那我们的孩子呢?’”

    “那妇人说道:‘你不可见他,他已经认他人做父亲,我们母子二人,流落千里到此,蒙我夫君怜爱,才有落脚之地,你千万不可让人知道了我的过去,不然我便死在你面前。’”

    “南浦先生气愤之下,就要上前寻找,那妇人摸出一把尖刀,对准自己胸口,说道:“我求求你了,你快走吧!我夫君就要回来了,我求你了,你放过我俩吧!”

    “南浦先生颤抖着站在雨里,说道:‘可是我的孩儿啊,我的孩子啊,你怎么能不让我见他,我足足找了你们六年啊!六年啊!’”

    “那妇人也是痛不欲生,哭到在地,南浦先生上前搀扶,那妇人抬起头来,眼里再无生望,只说了几个字:‘为什么,为什么你始终不肯放过我……’便举起尖刀往颈中一挥。她去意已决,下手竟然是丝毫没有留余地,鲜血顿时有如泉咏,喷射在南浦先生脸上,立即气绝身亡。”

    “这一下我们都是始料未及,南浦先生以头顿地,在雨中不断哭拜,额头上血流如注,仿佛要把自己磕死一般。他埋了夫人尸首,也不理睬我,便如疯了一样,在暴雨交加中哭笑着消失而去。”

    “半年后,邸报登载,英国驻清使节托马斯暴亡,竟然离奇的死在了使馆内,死时面目狰狞可怖,经法医鉴定,下身和肾脏都被人用重手捏碎。外国使节要求清廷彻查死因,清廷找来几批官员,硬是查不出凶手,坊间百姓都说,一定是南浦先生报仇,但也只是猜测而已。我们得知了消息,也认定是南浦先生所为,只是从此,世上再不见南浦先生下落。”

    “人生在世的每一天,太阳都会升起,同时也会落下;有白天,也有黑夜,只是它不会像太阳那样,在固定的时间升起,又在固定的时间落下。有些人的一生,一直活在太阳的照耀下,而有些人,却不得不活在漆黑的深夜里。佛家有言,昔日孔雀大轮明王将佛祖吞入腹中,佛祖用尽发力破腹而出,但佛祖却留下了孔雀大轮王。佛祖说道:‘我若杀他,有如杀生身之母。’……南浦先生心中的痛,无法言说,他若与爱子相认,势必增加两人的痛楚,毕生饱受折磨;他若不与爱子相见,那么承受着无穷痛哭的,就只有他一人。四十年来,他从此再无踪迹,但我们坚信,他一定尚在人间。”

    辜鸿铭把这一段转述出来,杨曦早已经哭得肝肠寸断。她心地善良,于他人的不幸感同身受,何况这位南浦先生于他家有重大的恩情,这时候听说了他的遭遇,心中怜悯无比,无能自已。

    王兴会一面安慰着杨曦,一面心中也是感怀不已,魏一虎虽说找刘南浦寻了一辈子仇,但刘南浦这一番苦楚,却是远远非常人所能承受,听了几位老头的叙述,这刘南浦似乎也并无大奸大恶之处,他虽然曾经报效朝廷,但当时仍然是大清朝天下,他报效国家自然也就无可厚非了。

    当邓海山说起刘南浦临刑越狱的事时,王兴会一摸怀中那颗从山缝中得来的夜明珠,心中一动:这颗宝珠世间罕有,绝不是一般的凡品,这样说来,莫不是就是石达开宝藏中的一颗?那邓海山转述,明明说道石达开处有两颗宝珠,刘南浦既然能得到一颗,自然也知道第二颗的下落,那么至少说明刘南浦曾经到过赤虺河畔的那个荒谷,那名无名老者,和刘南浦必定有莫大的干联。

    他不及细细去琢磨,只见盛宣怀以下一众耄耋,都仍沉浸在往事当中,眼中带泪。文道希说道:“我们几个都是南浦先生至交,当日不能相救,心中都感到十分愧疚,南浦先生失踪后,我们便整理了他旧日的这间寓所,保留着当日的模样,年复一年地打理,只盼他神通广大,哪一天突然回来。我们几人罢官后闲来无事,索性便成立了这个清明会会,因此便约定,南浦先生最后走的那一天,约定到这里相聚,一来老友契阔谈宴,二来缅怀这位故友,等他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