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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情浓意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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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这几日,王兴会没有再理会聚义厅张灯结彩的事。这天他走过凤凰寺,杜刚又在指挥人对所有山道进行修缮,填埋土方,王兴会路过的时候竟然连眼角都没有瞧一瞧,等王兴会走后,杜刚招手喊来虎娃,说:“兴会这几天是怎么了?没有什么事吧?”虎娃没有听出什么来:“嗨,能有什么事!”

    王兴会每天早早地起来,就是走到黄玲儿茶馆附近,等待邂逅杨曦,但他不敢太露痕迹,不愿意进茶馆里去,只是在茶馆对面的雨伞店里闲等,有时候杨曦看在眼里,冲他甜甜一笑,

    远远地招手喊他过来,王兴会红着脸摇摇头,杨曦和他心有灵犀,也不再勉强,自己走开。哪怕每天就这一眼,王兴会也心满意足,每天晚上,这一眼便整晚整晚地占据了他的梦。

    这一天杨曦又挎着小篮子,换上了一身鹅黄色的上衣走出店来,一眼就看见了王兴会,她冲王兴会招手,王兴会知道她找到空闲又要上山采菌子,高兴地跑过来,两人一前一后地进了山。

    这一天,是王兴会人生中最开心地一天,他整天地和杨曦待在一起,两人中午在山上吃了半熟的樱桃,还有各种野果,王兴会问:“你中午不回去,林小姐他们不会担心你吗?”杨曦说:“不会的,我出来的时候和他们说过了。”王兴会又问:“那你怎么说的?”杨曦笑嘻嘻地回答:“我和林小姐他们说,中午吃饭不要等我了,我们明天就要走了,趁着今日天气好,出来多采些菌子,好带回苏州去。”

    王兴会听说他们明天要走,顿时心底犹如掉进了冰窟,他呢喃地说:“你们回去之后,我们,我们还能见面吗?”

    杨曦默默地瘪着嘴,江苏和四川相隔万里,这一去,怕是很难再见,他两人都想到了这一节,心中都是闷闷不乐。杨曦温柔地对王兴会说:“王大哥,多谢你这几日陪我,对我情深义重,我,我也很是喜欢,我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相见,你可一定要多加保重。”她声音越来越小,脸红到耳根子发烫,慌忙用手捂住了脸。

    王兴会感激不已,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好在他两人都是坦荡之人,这里也无外人,不用担心对方发现自己的心迹。杨曦松开手,脸上灿如桃花,她指着对面山崖中间一条石壁栈道说:“王大哥,那里很好看,想必风景更好,我们过去玩吧。”王兴会欣然答应,两人牵着手朝对面山崖上攀去,山崖虽然险峻,但既然有栈道,总归人还是能上去,两人坐在栈道边的石亭子里,看着远处山下的风光,杨曦说:“林小姐说,这里地处云贵川交接处,那那边该可以叫做鸡鸣三省了吧。”说完格格地娇笑。

    王兴会侧头看着她,说:“你的那位林小姐,他懂得很多吗?”

    杨曦说:“那当然了,林小姐可是个风华绝代的女子,她学问可多了,还去留过洋,梁少爷、金少爷、徐少爷都喜欢她,要是你见着啊,一定也喜欢她。”王兴会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不,不,我怎么会喜欢她,我心里,我心里,我早就……”王兴会想把喜欢二字说出口来,但脸涨得像猪肝一样,也没有说出喜欢杨曦那几个字。杨曦见了他急成这个样子,不忍心逗他,温柔地拍着他的手背说:“我知道你心里对我好,可是我马上就要离开四川,说不定以后都不会再来。”王兴会突然大胆地说:“你,你可以留下来吗?我一定会全心全意对你。”杨曦说:“那不成的,我们一起来,自然要一起回去,不过你要是想我了,可以来苏州找我啊,林小姐府上很好找的,只要一问林长民教授的家,就都知道的。”

    王兴会又问:“你说你的父母都不在了,他们去哪里了呢?”杨曦说:“爸爸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家,后来音讯全无,妈妈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后来妈妈长年思念爸爸,思念成疾,在我十一岁那年就去世了,我对爸爸的印象,只记得他有一张十分俊朗的脸,喜欢把我抱起来,用脸蹭我的小脸,他的胡子扎得我生疼。”她看了一眼王兴会,心想,在我的记忆中,他和你一样,长得高大帅气,面如冠玉。想到这脸上又是一红。

    王兴会丝毫没有发现,认真地听着,杨曦又说:“妈妈去世后,林小姐的父亲林长风教授就把我领回家,做了小姐的伴读,听妈妈说,爸爸原来和林家关系很好,所以林家才把我领养过去。”

    “后来我长大后也问过林叔叔,关于我父亲的事情,可是他对我三缄其口,这其中好像有一个关于我父亲的秘密,他们都不愿意对我说。后来我也就不再问了,还好林叔叔一家对我和对林小姐本人没有区别,我也没有受太多的委屈……”

    两人在山崖栈道上畅聊了一天,日落时候才依依不舍分开。第二天,杨曦随林小姐一行上山来致谢,果然那个林小姐,还有梁少爷、金少爷、徐少爷、陆小姐人人都是神采飞扬、男才女貌,一路上惹得沿途伙计、乡民不住侧目,他们几人刚走进聚义厅,所有人眼前一亮,连杜刚心里也暗自喝彩。王兴会也不禁暗想:怪不得杨曦夸赞林小姐,也只有她这样天人一般的人物,才禁得起杨曦的夸赞,他身边的这几名同伴,只怕也都不是等闲之辈。

    几人向虎娃还有杜刚等人道过谢,随即下山去了,王兴会这时执意要相送,直送过码头之上,这才依依不舍,那位陆小姐看出王兴会眼光不离杨曦,嘻嘻地笑说:“王兄弟,你要是舍不得我们家杨曦,不如和我们一起去苏州?”

    王兴会脸讪得通红,杨曦倒是不窘陆小姐揶揄,含情脉脉地站在船头向王兴会道别。大伙这才发现他两人已经暗生情愫。徐少爷也是至情至性的人,他见临行之际这两人才袒露心怀,连忙叫船家暂时停船,说:“啊,王兄弟,你既然喜欢杨曦,不如就和我们一起走吧,你要是不走,只怕以后我们再无相见之日了。”

    王兴会咬紧了嘴唇站在岸边,大家劝了一会,梁少爷说:“既然这位王兄弟暂时拿不到主意,我们不可勉强,好兄弟,我们和杨曦都是亲如姊妹,你既和她投缘,也必定和我们投缘,你可以常常写信给她,他日你要是有机会来苏杭一带,记得来找我们便是,我们几个都略微有些薄名,你到了苏杭,一问便知我们住处。他日要是我们再得闲暇,也必定陪杨曦再来看你。”

    那个时候,车马很慢,书信很远,一生只够爱一人,人们之间感情更加淳朴、坦荡,才子佳人一见钟情结为伉俪的也为数不少,林小姐一行见王兴会和杨曦萍水邂逅互相爱慕,不但不以为忤,反而欣然祝贺。林小姐早把几个人的地址写在一张纸上,递给了王兴会,王兴会目送几人开船离去,目光深情不舍,和杨曦目光未有半刻分离,两人此后虽然天各一方,但王兴会对杨曦的思慕之情却没有随着时间减少分毫。俗话说念念不忘,必有回响,他后来终于忍不住向东游历,一来是因为和杜刚罅隙已生,对连天山的前途充满担忧而出门游历,后来更另有际遇受人所托一路向东,二来也是因为杨曦曾经深情地看着他的眼睛嘱咐“要是再连天山过得不顺心,可以出门四处走走,游历山河美景,总归好过自怨自艾。”后来王兴会和杨曦有情人终有相见之日,得大圆满,而其他几人,也并不是就此无话。原来这几位不是别人,正是民国年间著名的才子佳人,女士是林徽因和陆小曼,男士分别是梁思成、金岳霖和徐志摩。1937年抗战爆发,华北、华中、江南大部沦陷于日军铁蹄之下,梁思成这时候早和林徽因结为夫妻,他二人想起年轻时候曾经在川南一带结识了王兴会这个朋友,因此一路避难前来,后来打听不到王兴会下落,就在宜宾三江口李庄古镇租房定居,足有六年之久;金岳霖先生后来任教于位于昆明的西南联合大学,也常常由上海出发,由水路走完长江全域,在金沙江三江口茶马古道入滇,足迹也曾再次履足连天山;只有徐志摩和陆小曼,他二人都是至情至性之人,后来虽然辗转结为夫妻,但他们的婚姻却因为过于自我,破坏他人家庭而不受世人的祝福,徐志摩也最终在去听林徽因演讲的途中飞机失事身故,徐志摩身故后,陆小曼虽然有幡然醒悟之心,但却始终已经迷途深陷在纸醉金迷的生活中,无力自拔,终其一生,始终郁郁不得幸福,他二人此后再没有履足川境。

    不管徐志摩是情深不寿也好,是始乱终弃也罢,得不到大家祝福的婚姻,自归有它的难以承载之重,但这不能否认徐志摩曾在现代诗歌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诗人总归是多情的,没有丰富的情感绝难写出令人动情的诗歌,徐志摩成名也因多情,身败也因多情,可谓给后人留下颇多感叹。

    杨曦从小得著名学者林长民抚养,又常与这一众才子佳人为伴,她自然也是人伴贤良品自高,腹有诗书气自华,那天令王兴会一见之下,便即倾心。杜刚把聚义厅前挂起了汉安县公署连天山区公所的牌子,自此常在县城与山寨之间开着雪佛兰来往,连天山也一改往日的平静,常有各级党政要员前来视察工作,不管工作做得好与不好,大吃一顿总是免不了的,西门酒窖那几个高明的酿酒工人留下来的美酒,这会算是发挥了用处,只要酒过三巡,吃饱喝足,大伙已经互相拍肩膀称兄道弟,其他的就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王兴会这天走进易老伯的厢房,自从杜刚和虎娃各自搬了新家,这间原来四人同住的大屋就只剩下王兴会和易老伯做邻居,易老伯原有房屋从胡桂全手里夺回后,索性当做了公家囤柴的库房,自己仍然住在山上这间厢房里,王兴会对易老伯说:“睡不着,过来坐坐。”

    易老伯看出了王兴会有心事,但却不知如何宽慰,他一大把年纪,离死已经没有几年,即便是有看不下去的事,他又能怎么样?谁还会把他这个糟老头子放在眼里?易老伯宽慰地对王兴会说:“好孩子,凡事不可过于执着,执念太深,容易伤着自己,人刚易折,知道吧,忍忍吧,忍忍吧孩子。”

    正因为易老伯像极了一位慈父,所以王兴会心里有事,才找他倾诉,易老伯又说:“你要是心里实在是不舒坦,出门散散心也是好的。”

    这些天杨曦的话一直在他耳边萦绕,他只是拿不定主意要下山而去,易老伯的话给了他莫大的鼓舞,他找机会等杜刚、虎娃和易老伯三人都在场的时候再次说明了这个意图:“现在山寨日益稳定,有大哥和虎娃坐镇,已无大事,方今天下情势不定,百废待举,我想下山游历,结交好汉,开阔视野,日后也好回山学为所用,不知大哥和虎娃还有老伯怎么想。”

    杜刚想起那天林徽因等一群人告别时的场景来,他说道:“兴会啊,你该不会是想那天那个小妮子了吧!”王兴会微微觉得窘迫,不好置答,杜刚微微讪笑说:“这样也好,你就下山去游历一番,学不学东西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喜欢人家就不要寒了人家的心。”

    王兴会无语地从山寨下来,一路和凤凰寺、蛤蟆石、玉屏渡的刘原彬、李磊等人道了别,交代他们好好守住山寨,日夜堤防,不可松懈。自己给马打上一鞭子,也不问方向,肆意奔腾而去。路上才走了一日,看那路碑时,王兴会哑然失笑,原来他任由马儿撒欢,这一日竟然只是兜了几个来回,并未走多远,还在川滇古蔺一带。这一天他路过一个临河小店,只见店外码头之上一字排开了三十只竹筏,足足排了有一里地,沿江竹农贩卖竹子原本不稀奇,但他一瞥之下,就留上了神,原来站在竹排上放风的一名伙计,隐隐有些面熟,竟有点像当天在连天山假扮王陵基来接应竹料的土匪中的一人。

    王兴会心想:那天这些人假扮官军劫走连天山二十几万根竹子,后来在半夜在运输途中我伺机逃走,此后再也不知道这伙人下落,但是他们抢了竹子用来干嘛,却还是一个谜,见过抢劫金银财宝的土匪,见过掳取良家妇女做压寨夫人的土匪,就是没有听说过打劫竹子的土匪:川南一带满山都是竹子,二十万根竹子还不值一千块现大洋,显然他们不是为了劫财,那么他们到底意欲何为呢?今日要是再遇见了,正好探个究竟。他远远地细听,果然听得那家临河小店里觥筹交错,显然这伙人正在里面吃午饭,他微微一想,计上心来。

    王兴会把马寄存在驿站,打了个包裹在胸前,装着过往客人大大咧咧地走进那家临河小店,果然正面一眼就看见当日那名自称张团副的人,当即不动声色,找张桌子坐下。王兴会换了装束,他算准了,事情已经过了两年,这群人不一定记得他这个当日的放排的小伙计。

    吃过饭后,这伙人押送着三十只竹排,急匆匆顺流而下,来到一个两江交汇处,“张团副”喊停,下令将竹排沿着另外一条河溯流而上,有人从腰间摸出长索,套在竹排之上,当起了纤夫,王兴会有心要探个究竟,一路远远跟随,又走了三五里,沿途少有人家,已经是越来越偏僻,水面越来越窄,两岸渐渐都是峭壁高耸,转过一个湾,一座巨大的石窟赫然出现在眼前。

    这石窟约有七八十亩大小,三面都是数百米的峭壁,只在北面靠江有一个口子,那伙人见了这座石窟,都脸露喜色,王兴会远远地听见“张团副”下令停止前进:“弟兄们,快快,就这了……”只见他们把竹排停在石窟口子上,把竹子负在肩上,抬着向石窟跑去,这一群人个个扯着十多根竹子,在山谷里如履平地,飞奔而去,仅这一项本事,就看得出竟是些身怀武功的练家子。

    王兴会找地方藏好,就听见那个“张团副”站在一处峭壁前,张望了半天,说:“错不了,就这了,老二,开干吧!”一人轻轻点了下头,接话答应了一声,又冲旁边一人说:“四弟,这事你拿手,怎么样?让大哥开开眼?”

    当中另一个穿着新军服饰的人一边把竹子抛下脱下军服,一边说:“大哥、二哥,弟弟我从小家贫,靠的是在这僰王山中,爬崖盗墓为生,今天就瞧我的……这身皮真他娘热,想不到我做了一世的盗贼,今天也当了回大头兵!”那伙人哄笑了一阵,这个叫老四的布置起活路来:“你,你,过来,就从这立杠子,你两个,多剖些竹篾,大哥二哥,你俩在一边歇着。”

    王兴会见他们在悬崖下把竹子一根根搭起,像是在搭建一座高台,这时这群人才肆无忌惮,都脱了外套,露出清一色的黑衣,果然是一伙土匪盗贼的装束。山谷里太阳西垂,已经见不到阳光,石壁下一座高高的竹塔慢慢竖起,一面依山而建,竟有两百米高,另一面一个斜坡,有三米宽,人可以上下行走,很是壮观。“张团副”不住的赞扬:“好,好,好手艺啊好手艺,果然不愧是八臂猿猴唐老四啊!”

    王兴会越看越心惊,心想这伙人搞这么大阵势,必定有一个大的图谋,万一被他们发现,势必要杀人灭口,果然,几个黑衣人将石窟四下里又检查了一遍,一个黑衣人马上就要走到王兴会面前,他来不及细想,在水边轻轻一滑,抱着一根木头滑入水中。借着岸边石碓的掩护顺流漂了一两里路,早已经绕过了石窟,他悄悄冒出水面,爬上岸来,天色渐渐黑了,他分不清方向,只顾往山上密林处走,突然见前面一个地方隐隐有灯光闪烁,就朝那个方向走去,突然之间,脚下一片火光通明,亮如白昼:原来他绕来绕去,竟又绕到石窟的上方。

    他慌忙伏在地上一动不动,那座竹塔顶端离他已经只有二十米距离,几个黑衣人举着火把,眼前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竹塔顶端是一个两三丈宽的平台,正靠着山崖一个洞穴的地方,那个叫八臂猿猴唐老四的人在平台上指挥:“慢点,慢点,别摔坏了宝贝!”洞穴里几个人一片吆喝,缓缓推出一座巨大的棺材来!

    王兴会见果然有宝贝,也吃了一惊,只听竹塔下面一人喊道:“怎么样?老四,到底有没有宝贝啊!你的消息到底准不准确啊?”隔得远了,王兴会看不清脸孔,听声音就是假扮张团副的盗贼头目。那声音接着说:“俗话说三不过四,你让咱弟兄当了三回盗墓贼了,一块银锭也没有捞着,竹子倒腾了不少,再这样下去,咱们可要在横断山出名了,人家可要叫我们彝家兄弟是专倒腾竹子生意赔本的二道贩子了。”

    唐老四打了个哈哈,冲下面喊道:“大哥,错不了,老子绑了骆少帅,谅他骆秉章老头子也不敢撒谎,要宝贝还是要儿子,他该分得清楚!”下面另一人笑道:“老四啊老四,我说你胆子也忒大了,骆秉章的公子你也敢绑,你就不怕找到宝贝没命花吗?”“嘿,现在是民国的天下,大清早亡了,他一个过气的巡抚,怕他个鸟,老二你不也没把他放在眼里吗?唉,只可惜这老头只说了石窟悬棺这么几个信息,不肯说出具体位置,害得咱们兄弟连挖了好几个石窟。”

    王兴会见说话间,两个人从竹梯上飞奔上来,唐老四接话前,还见两人站在石窟底部,唐老四华一句话说完,那两人竟然已经走到竹塔半腰,姓张的一边走一边回话道:“老四啊,这会你错了,咱们常二爷可不止没把骆秉章放在眼里,郭勋祺也不算什么啊,不然咱常二爷怎么敢动他老丈人呢?”“老丈人”三个字刚一说完,两人就已经齐刷刷地站到了平台之上,脸不红气不喘,王兴会见了这一手功夫,不由得暗暗叫好。

    那伙人哈哈一阵笑,唐老四嘻嘻地说:“那是,那是,亏得二哥截获了王陵基给连天山的公文,才省了我们兄弟一批买竹子的钱,连天山那胡老头,只怕现在也不知道着了咱们的道了!”王兴会这时候听他们谈论,稍微一思索,对事情来龙去脉就有了个七七八八的了解:这伙人竟然绑架了川中最后一任巡抚骆秉章的儿子,从骆秉章的口中得知这附近一个石窟悬棺中藏有什么宝贝,因此四处寻找盗墓,这里僰人自古有将棺木葬在悬崖峭壁的传统,他们这一盗墓,可就少不了到处收购竹子来搭建高塔了,当日姓常的截获了王陵基到连天山催缴竹料的公文,他们索性扮做来接引竹料的人,劫了连天山二十万杆竹子。

    王兴会伏在山顶思想来龙去脉的这会儿,就听见姓常的一边说:“还等什么,打开瞧瞧吧。”一边从一名黑衣人手里夺过一把鬼头刀,往棺材缝里一插,往上一掀开,大伙收住笑声,都看得清楚,王兴会也看得清清楚楚,只见满满一棺材石头,哪里有什么宝贝,唐老四心不甘心,拿起一块石头往刀口上碰去,擦的一声响,石头裂成几半。他狠狠把石头往下一摔:“妈的,操他奶奶,又是假的!”众人耷拉着脸,大声咒骂。

    这时候棺材盖子掀起了一半,王兴会突然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似花香,又似极其浓烈的酒味,幽幽地从高台传到山顶,他正在纳闷,就听得姓张的老大喊:“哎呀!小心有毒,这是什么,蜈蚣,蜈蚣!”接着便有几人手舞足蹈,哭爹喊娘起来,只看见棺材里密密麻麻爬出一些蜈蚣了,平台上不好避让,有一人哎呀一声掉下竹塔去,一只火把往下掉了好一阵才熄灭。

    那伙人大惊失色,叫喊起来:“什么鬼东西!”一边往下便走,身手好的,蹭蹭蹭就滑到山下,身手不好的,一手拿着火把,一手扶着竹梯,手忙脚乱往下退。竹梯晃动,又有几人连滚带爬往下摔去。王兴会只听这些人在山下又咒骂了一通,忽然熊熊火光燃起,原来他们点燃了竹塔泄愤,不一会儿咔嚓声响,棺材先掉下去,竹塔慢慢倒塌,火烧得更旺了,噼噼啪啪烧了一个时辰,一干人走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堆大火,又烧了个多时辰,才慢慢熄灭。

    王兴会呆了好一会儿,转过身来躺在山顶,忙活了这一阵子,当时已近五更天,只见星河在侧,朗月高挂在中天。他休息了好一会儿,养足了精神,这才慢慢地顺着山背,乘着月色,滑下山来,这一带已经没有竹林,全是一片一片的芭蕉林,树上芭蕉虽然没有熟,王兴会摘了一大串,连吃了好几个,这才觉得饱腹起来。转过一片芭蕉林,一座小小的草庵赫然出现在眼前。王兴会心想,一定是芭蕉林的主人住在这里,我吃了他这么多芭蕉,不能不去打声招呼,他走近草庵,见草庵顶塌陷了好大一块,伸手向柴门推去,着手处满是蜘蛛网,他喊了几声:“有人吗?”荒山遍野间只听见自己的回声,没有其他声响,凌晨时分,竟连虫鸣鸟叫都听不到一声。

    他转身看了看四周,这里离山顶还不是很远,放眼山下望去,只看得见一片雾霭沉沉,也不知道这山有多高,像是非眼力所能及,侧起耳朵细听时,远远地山下好像有大河流过。